6月29日，俄罗斯总统普京下令解除对土耳其维持半年多的旅游禁令，为遭遇严寒的土耳其旅游业送去一丝暖意，这也是土耳其27日就击落俄罗斯战机道歉换取的回报。对俄道歉当天，土耳其也宣布与以色列达成关系解冻协议，并称之为缓解加沙地带人道主义危机的“外交胜利”，但以色列并未同意解除对加沙的封锁。向俄罗斯低头，与以色列和解，土耳其明显开始柔化其强势外交。

去年11月24日，土耳其战机以入侵领空为由，击落在叙利亚边境执行反恐任务的一架俄罗斯轰炸机，一度使地区局势骤然紧张。由于土耳其拒绝道歉，俄罗斯停止部分对土进出口贸易，并限制本国公民赴土旅游。尽管双方保持克制没有继续撕裂伤口，但经贸和旅游交往受挫对遭到频繁恐怖袭击重创的土耳其经济构成新的伤害。这次和解固然也是俄罗斯所愿，但土耳其自食其言在先，放低身段主动修补对俄关系。

土以关系冻结更是延续6年之久，起因是2010年土耳其船队不顾以色列海军警告和阻拦，向加沙地带闯关运送人道物资，导致10名土耳其人死亡，土耳其召回大使并冻结两国经济和军事合作。此次和解，双方彼此让步，以色列答应支付赔偿并允许土耳其向加沙提供援助和基础设施投资，土耳其撤回对以军的刑事指控。皆大欢喜的修好，标志着自2008年以来土耳其对以奉行的强硬政策画上句号。

无论是击落俄战机，还是对以强硬，都是土耳其或曰埃尔多安本人“冲动外交”的结果，两者间有着逻辑的一致性和行为延续性。击落战机的直接动因是俄罗斯出兵叙利亚，改变战场力量对比和地缘格局，扰乱土耳其在叙利亚地区深度博弈的盘算，土耳其一怒之下做出令美欧盟友都感到惊讶的攻击行为。对以强硬，则是土耳其近年突然热心巴以冲突的余波，其意逐步抛弃以色列这个传统盟友，以便换取伊朗和众多阿拉伯国家的好感。

从更宏观的视野分析，分别与俄以交恶的貌似孤立事件，一致透射埃尔多安强人政治时代的行事风格。十余年持续经济增长夯实埃尔多安长期执政的基础和信心，逐步剪除军人威胁并形成集权统治的条件，助长其内政外交刚性有余而柔性不足的粗放和霸气。在加入欧盟频频受阻和多极化趋势外因诱惑下，被“泛突厥主义”和“泛伊斯兰主义”两股思潮驱动的埃尔多安一改土耳其几十年“脱亚入欧”的路线而“脱欧返亚”，试图重新驾驭中东，做伊斯兰世界的领头羊。

受此政策导向，土耳其积极斡旋伊朗核危机，介入巴以冲突并日益亲巴疏以。2011年“阿拉伯之春”爆发后，土耳其又高调干涉阿拉伯内部事务，支持各国街头运动，并因偏袒穆斯林兄弟会得罪埃及军方而引发双边关系降级；叙利亚危机中土耳其不仅与这个传统睦邻反目成仇，而且以逊尼派穆斯林宗主国自居与伊朗结怨；当库尔德武装受美国支持并参与反恐并扩大地盘后，土耳其又不惜派兵侵入伊拉克领土并强行滞留，几乎又树立一个新对头……

几年下来，土耳其曾炫耀的“零问题外交”已变成典型的“全问题外交”，因为四面树敌而在地区陷入空前孤立。土耳其击落俄罗斯战机并未赢得欧美的完全同情和支持，更未改变俄美在叙利亚划分势力范围并推动战争向对话转进。至此，土耳其的地区外交已全线失败，近十年的苦心经营不仅付诸东流，而且由于公开向恐怖主义宣战，不再成为免于“伊斯兰国”武装袭击的安全孤岛。土耳其作为中东大牌局的玩家之一，终于引火烧身，被迫吞咽自己种下的各种苦果。

如果说，土耳其去年5月以埃尔多安访问伊朗开始调整政策、柔化刚性外交的话，最近加快与俄罗斯和以色列和解可谓总进程的一部分。经济发展停滞，库尔德危机再现，反对党抵触加剧，铁搭档达武特奥卢出离，特别是难民问题的困扰和恐怖袭击接二连三，无疑从内部打击或瓦解了对外强势政策，使埃尔多安等决策者认识到，地区超级大国的理想很丰满，但本国实力不济的现实很骨感。

土耳其已呈现明显的外交调控和风格变调，趋于理性、和缓和务实，但是，带有鲜明埃尔多安个人性格烙印的土耳其外交，一直无法摆脱冲动、摇摆、反复和大起大落的特征。土耳其向何处去，依然无法看得太远。